刘 方 云南师范大学
摘 要：人民币国际化启动以来，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人民币跨境使用、双边本币互换、离岸市场发展和跨境金融基础设施方面取得显著成绩，不仅加入SDR，而且也使人民币的国际支付位次大幅跃升。云南作为西南边陲省份，对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一带一路”和建设面向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的过程中推动人民币向南“走出去”，必须清醒认识人民币在云南周边国家的流通情况，密切关注区域内其他货币崛起对人民币区域化的冲击，加强与周边国家的经济金融合作，特别是推动形成人民币与周边国家货币的直接交易机制，建立完善的直接交易市场等对后续人民币国际化具有重要推动作用。
2009年启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政策促推人民币国际化以来，人民币国际化总体运行稳顺，但也呈现快速推进、停滞不前和缓慢推动的阶段特征。在地方层面，为了响应国家战略要求，务实推进人民币的周边区域国际化，各沿边省区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以云南省为例，伴随“桥头堡”、沿边金融综合改革实验区以及建设面向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等战略（政策）的相继提出（出台），云南省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方面也做出了突出贡献。 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云南省主动融入和服务“一带一路”，这将带动人民币向南“走出去”，从而使人民币国际化经略“东盟”意义彰显。
一、人民币国际化的进展与成效
（一）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稳中有降
2009年4月8日，国务院举行常务会议决定在上海市和广东省广州、深圳、珠海、东莞4城市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李婧，2011）。2010年6月17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地区由前期的5个城市扩展到2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境外地域由港澳、东盟地区扩展到所有国家和地区，试点业务范围包括跨境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其他经常项下的人民币结算。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初期，市场反应冷淡，结算笔数和结算量较少。其中的主要导因是相关试点企业担心出口退税政策不能如约实施。2009年9月初才开始正式办理跨境贸易结算出口退税业务，解决了企业担心的退税问题，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量在一个月内旋即超过1亿元人民币。自此之后，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总量从2010年第1季度的183.5亿元上升到2015年第3季度的2.09万亿元，增长了约113倍。不过，2015年下半年开始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却逆势下行，结算量下降至9942亿元，2017年第二季度则有所回调，上升到1.16万亿元，2018年第三季度则下降到1.06万亿元。
（二）双边本币互换规模持续增加
2007年次贷危机的爆发及其演变为全球金融危机后的2008年12月至2009年3月，中国央行先后与韩国央行、香港金管局、马来西亚央行、白俄罗斯国家银行、印度尼西亚银行和阿根廷央行等6个国家和地区的中央银行签署了总规模为6500亿元人民币的双边本币互换协议，正式开启了金融危机后的人民币互换进程。
2010年至2018年3月30日，中国人民银行已先后与36个国家和地区的货币当局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总规模累计达到22770亿元，这其中并不包含已经失效和未续签的规模。失效和未续签的国家分别是印度尼西亚、阿尔巴尼亚、巴西、乌兹别克斯坦、斯里兰卡、韩国、俄罗斯、卡塔尔、加拿大、哈萨克斯坦、巴基斯坦、苏里南、亚美尼亚，涉及金额为10667亿元人民币。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双边货币互换除了能够降低筹资费用，还有利于企业开拓新的筹资渠道、规避汇率风险、降低汇兑成本和便利结算成本。双边本币互换协议的签订也为对方国家提高调节经济的能力，消除投机性资本流动而产生的储备需求，节约外汇储备具有重要作用（吴宇，2016）。特别是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订货币互换协议，可以扩大人民币的境外使用范围，提高人民币的认可度和接受度，推动人民币在这些国家的使用（计价、结算，甚至是价值储藏）则有利于人民币国际化。
（三）人民币跨境使用范围渐次扩大
人民币跨境使用范围的真正扩大起始于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起初只是经常项下货物贸易，现已逐步向服务贸易和企业对外投资使用推广，目前人民币跨境使用已经全面推广到对外贸易、跨境投融资、金融交易等涉外经济活动。2012年1月至2015年8月，货物贸易结算额由953亿元上升到6929亿元，2015年9月后开启了下滑模式。服务贸易和其他经常项目由334亿元上升到630亿元，其中在2013年12月达到2359.2亿元的峰值。人民币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直接投资分别由135亿元上升1406亿元、17亿元上升到851亿元。2015年9月后，货物贸易短暂上升后便一直呈下降态势，月均在2300亿元左右，服务贸易和其他经常项目虽在1000亿元左右徘徊，但整体呈微弱上升趋势。人民币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直接投资也呈波动下滑趋势，特别是人民币对外直接投资下降更多，2017年7月为221亿元，远低于高峰时期的水平，2017年11月短暂上升后又下降，直到2018年5月为1054.4亿元。除传统的人民币存款、贷款外，境外机构和个人持有境内人民币资产增加了股票和债券两类，人民币资产配置逐渐多元化。2013年12月以来，非居民持有的境内人民币资产主要是人民币存款，2015年12月达到1.538万亿元，2016年有所下降为0.92万亿元，2017年后逐步上升又小幅波动，2018年3月末，达到1.14万亿元。截止2018年3月末，非居民持有的人民币计价的股票和债券总额分别是12016亿元、13610亿元，远高于同期的人民币贷款8417.7亿元。
（四）人民币离岸市场稳步发展，跨境金融基础设施不断完善
总体来看，中国香港、新加坡和伦敦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较好，离岸人民币贸易融资、离岸人民币存款、离岸人民币债券交易等均处于前列。截至2016年末，以人民币标价的国际债券余额为6987.2亿元，其中境外机构在离岸市场上发行的人民币债券余额为5665.8亿元，在中国境内发行的人民币债券（熊猫债）余额为1321.4亿元，比2015年的185亿元增长7倍多。人民币计价交易的金融产品丰富多样，既有传统的存贷款、债券、股票、基金等产品，又有期货、期权、远期等衍生产品，离岸市场人民币计价产品的种类甚至超过了在岸市场，人民币产品不断丰富，交投日益活跃。在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过程中，为方便海外人民币的支付，中国人民银行先后在23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人民币清算安排，覆盖东南亚、欧洲、中东、美洲、大洋洲和非洲等地。2015年10月，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正式上线运行，建立了以CIPS为基础，包括海外清算行、代理行在内的比较完整的人民币跨境和离岸支付清算体系。2018年3月26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二期投产试运行，其基本覆盖全球各时区工作的时间，能够有效满足全球用户对人民币的需求。
（五）人民币国际支付排名上升，纳入SDR
根据SWIFT的数据显示，截止2018年5月，人民币在国际支付市场的占比为1.88%，当月人民币在全球支付货币的排名上升到第五位，人民币在外汇交易市场上占比为4%。2016年10月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后，2018年第一季度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规模达到1449亿美元，占比为1.25%，比2017年第四季度增加223亿美元，增长0.02个百分点，这体现了以人民币作为外汇储备币种的规模不断上升，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通过诸多方面的合力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水平已经接近英镑、日元的国际化水平，但仍低于美元和欧元的国际化水平。截止2017年第四季度，人民币国际化指数逆势上行，达到3.13，同比上升44.8%，接近2015年历史峰值，显示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动力不断增强。
二、人民币国际化在云南的实践
（一）跨境贸易人民结算取得重要突破
云南省是全国最早开始实行边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试点地区之一，也是国家第二批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试点省区。2010年以来，云南省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呈现三大特征：
一是结算总额先升后降。2010年—2017年，云南实现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累计达3837.9亿元，其中2010年—2014年呈上升态势，2015年—2017年则呈下降态势，前后形成鲜明对比；二是人民币在跨境结算中占主导地位。2017年，云南省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量达561亿元，在边境八省中位列第三位，在全国排名较上年同期提高四位。人民币在云南省全部本外币跨境收支占33.23%，为第二大跨境交易货币、第一大对东盟跨境结算货币；三是结算业务范围不断扩大。2010年以来，云南省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地域范围扩大至境外82个国家和地区，与云南省发生人民币实际收付业务的国家和地区中，业务量较大的是缅甸、中国香港和越南，合计约占84.2%。
（二）人民币与周边国家货币直接交易实现突破
为助推人民币国际化，提高人民币在境外的流通使用程度，云南省加快人民币与周边国家小币种直接交易的改革。 其一，努力尝试在银行柜台挂牌交易。早在1999年，中国银行云南省分行已经挂牌交易泰铢。2011年6月9日，富滇银行在全国首次推出人民币对老挝基普的柜台挂牌。2015年6月13日，为顺应人民币国际化趋势和满足泛亚金融业务之需求，中国农业银行泛亚业务中心在昆明挂牌，该中心搭建了人民币与越南盾、老挝基普、缅甸元、泰铢等非主要储备货币报价交易平台，开辟了人民币跨境清算的新渠道。其二，积极探索银行间市场区域交易。在滇挂牌交易泰铢的银行由中国银行云南省分行1家，扩大到7家，具体包括工行云南省分行、农行云南省分行、中行云南省分行、建行云南省分行、交行云南省分行、富滇银行，以及泰国盘谷银行（中国）有限公司，这些都为人民币兑泰铢的区域交易打下厚实基础。其三，不断创新区域货币兑换模式。2015年3月31日，在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成立了中缅货币兑换中心，该中心下辖天津渤海通汇、瑞丽大通、瑞丽台丽、云南亚盟等 4 家特许货币兑换机构，其中瑞丽大通实业有限公司具有国家认可开展经常项目下人民币兑缅币的资质。中缅货币兑换中心的客户范围，由初始的个人扩大到了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业务范围则扩大到全部经常项下的汇兑业务，兑换额度不设上限，兑换量业已突破4亿元人民币。
（三）跨境金融基础设施建设成效显著
在金融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围绕清算结算体系、跨境外币现钞调运和非居民账户便利展开，取得良好效果，初步形成跨境金融基础服务体系。首先，云南省与境外国家的跨境结算渠道不断通畅。云南省相关金融企业已加入CIPS，与境外22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人民币清算业务，通过代理行、清算行和非居民账户的跨境人民币清算、结算模式，开辟了与700多家境外银行机构的清算渠道。其次，云南省3家金融机构获得开展外币现钞跨境调运资格。打通了云南省与南亚东南亚国家货币（如泰铢、越南盾）的跨境调运通道，开启了泰铢、越南盾等非储备货币的直供渠道，为下一步建成面向越南、老挝、缅甸等周边3国，辐射南亚、东南亚国家非主要国际储备货币现钞调剂中心打下坚实基础。最后，境外企业在境内银行开立人民币NRA（非居民）账户。该账户开立约72户，清算人民币资金2.54亿元，34家境外机构NRA账户办理现金业务365笔，金额约2.5亿元人民币。同时，放宽NRA账户现金存取款和账户内资金转存为定期存款的功能，满足了境外企业现金实际需求，促进了边境贸易的发展。
三、云南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策略
（一）深刻认识人民币在云南周边国家流通的现实
根据我们的调研，人民币在云南周边三国的边境使用较多，越深入腹地，人民币使用越少，甚至人民币不能合法自由流通，这与光鲜的人民币国际使用数据存在显著差别。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周边三国居民、企业对美元使用的过度依赖，形成惯性所致。美元在越南的流通起始于20世纪60年代，涉及资产购置或者金额较大的交易时，结算一般都采用黄金和美元，而一般日用品及食品采购等生活开支，主要使用越南盾，货币流通形成黄金—美元—越南盾三者并存的格局。美元在老挝流通起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期，美元、泰铢和基普在老挝同时流通，美元和泰铢主要用于高物价商品和大额交易中，基普则是用于小额现金交易和找零。根据相关统计，日常交易（包括边境贸易）中使用货币的占比分别为泰铢26%，美元26%，基普21%，越南盾16%，人民币5%。作为与云南省接壤的越南、老挝、缅甸三国，由于地理上的特殊优势，在边境贸易中有90%以上的居民使用人民币进行支付，人民币在周边三国边境地区使用广泛，且交易商品大多为一般日常消费品。从这个角度来说，人民币在周边国家的流通量远不及美元那么多，使用范围也有限，人民币在周边国家的流通范围也不及美元那么广泛。
（二）密切关注区域内货币崛起对人民币区域化的冲击
近年来，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市场份额稳中有升，2017年后有所下降，2018年5月达到1.88%，低于同期的美元（39.4%）、欧元（34.19%）、英镑（7.45%）和日元（3.54%）。相反，人民币在中国香港地区的市场份额在70%以上，周边及其他地区也达到20%以上。从全球角度看，人民币在全球市场的支付份额仍较低，但还是高于东南亚区域内的新加坡元（0.94%）、泰铢（1.02%）和林吉特（0.4%）。值得一提的是，新加坡元、泰国泰铢和马来西亚林吉特的国际支付份额也稳中有升，特别是泰铢和新加坡元，在国际支付的市场份额曾一度高于1%，尤其是泰铢，能在老挝广泛合法流通，而且在边境地区也大量使用。因此，在该区域内人民币和泰铢的竞争不可避免，这对人民币跨境流通和人民币区域化形成冲击。
（三）充分利用“一带一路”加强同周边国家的经贸金融合作
通过深化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及云南周边国家的双边（多边）经济合作，在对外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时更多采用人民币结算、计价的方式，能够增加贸易和投资领域的人民币结算和融资规模，极大提高人民币在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存在感”，逐步形成人民币贸易和投资的经济圈。在金融合作方面，云南省应借助自身区位优势，大力尝试建立人民币离岸业务中心和人民币跨境清算（结算）中心，并积极与周边国家和地区对接跨境人民币支付系统（CIPS），合力搭建安全、高效、便捷的跨境结算和清算网络。
（四）完善和建立人民币与周边国家货币直接交易机制和平台
人民币与越南盾、老挝基普和缅甸元的直接交易大多是经过边境地区的“地下钱庄”或“地摊银行”进行，但是，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实施，人民币在边境地区的经贸交往使用中不断增多，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的兴起，为诸多货币兑换公司、商业银行争相开展人民币对周边国家货币的挂牌业务，这就会大量涉足人民币与周边国家非储备货币的兑换。因此，需要加快完善人民币与老挝基普、越南盾、缅甸元和泰铢的交易机制，通过参考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模式，在中国银行间区域市场交易的基础上，建立中国（云南）区域外汇市场交易平台，以提供更加多样化的统一完善的货币兑换服务，从而有助于增强人民币汇率韧性和境外接受度，最终促进人民币的区域国际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