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章彦 国家电网巴西电力有限公司
摘要：近年来，中国企业赴巴西投资迅速增长，但是由于巴西政治不稳定、经济下滑等原因，在巴西投资面临诸多风险。赴巴西投资企业必须增强风险意识，尽快适应巴西市场投资规则，实行本地化管理，采取有效措施防控风险。
2017年9月，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在厦门举行，会晤在金砖经济务实合作、全球经济治理、国际和平与安全、加强人文交流合作等方面达成共识，为加强金砖伙伴关系、深化各领域务实合作规划了新蓝图。中国和巴西作为金砖国家中两个重要的成员，近十年来双方在经贸、投资等方面的合作取得了长足进展。中国已经连续8年成为巴西最大的贸易伙伴，也是巴西外国直接投资的第一大来源国。但是，随着赴巴西投资的快速增长，其面临的风险也不容忽视，必须采取有效措施，切实防控风险，保障投资安全。
一、中资企业在巴西投资快速增长
近年来，随着“走出去”和“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中国对巴西的投资出现大幅增长，中国也逐渐成为对巴西的主要投资国。在2007年至2009年，中国对巴西的投资额仅为６亿美元。2010年开始，中国掀起对巴西的投资高潮，因此2010年也被认为是中国企业“发现巴西之年”。巴中企业家委员会（CEBC）的数据显示，在2010年至2012年间，中国对巴西的实际投资额达到了238亿美元，随后有所下降，2015年开始又明显回升，中资企业投资74.5亿美元。2017年上半年，中国对巴投资已达61.76亿美元。据媒体预测，2017年中国对巴西投资有望突破200亿美元。目前，中国在巴西直接投资存量超过400亿美元，设立企业超过200家，且还在迅速上升。
中资企业的投资涉及众多领域，涵盖电力、基础设施、家用电器、金融、采矿、钢铁、电信、自动化、农业等。近几年，中方投资更是以大型项目为主，如国家电网的输电项目、中石油和中海油的盐下层油气项目以及三峡的水电站项目等。自2014年以来，三峡集团在巴西并购或参与投资了多座水电站，总装机容量超过800万千瓦，累计投资超过200亿雷亚尔。2017年1月24日，国家电网公司收购巴西最大的私营配电企业CPFL公司54.64%股权，国家电网在巴西市场实现电力发、输、配、售业务领域的全面覆盖。同时，中国企业也逐渐投向巴西的工业、电子通信行业以及服务业。奇瑞、江淮、吉利等中国车企纷纷进入巴西市场，百度、滴滴出行等互联网科技企业亦先后进入巴西，中资银行在巴西开设子行或收购巴西金融企业股份，海南航空斥资4.5亿美金完成对巴西蓝色航空的战略投资，收购蓝色航空23.7%股权。
近年来，巴西经济陷入衰退，巴西政府出台优惠政策，积极改善投资环境，进一步开放市场，吸引海外投资以振兴经济。但是，中国企业到巴西投资，既面临难得的投资机遇，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风险。比如，近年来江淮、奇瑞等中国车企在巴西也遇到了很大困难。凭借性价比的优势，中国自主品牌汽车在巴西市场也经历了一段美好时光，但是自2012年起，由于巴西经济不断恶化，汽车市场陷入低迷，导致中国自主品牌车在巴西的销量持续大幅下挫。到2015年，在巴西领衔的两大自主品牌江淮和奇瑞，年销量双双跌到5000辆左右，仅为2011年辉煌时期的五分之一。虽然随着巴西经济止跌，汽车市场有所回暖，但是中资车企的销量增长仍然微乎其微，排在20名之外。
二、中资企业在巴西投资背后有风险
（一）政坛持续动荡，外国投资者面临较大政治风险
近年来，贪污腐败、经济衰退、社会矛盾加剧等因素交织，导致巴西政坛持续动荡。2015年巴西石油公司贪腐案，导致巴西爆发了上百万人的反政府游行，引发对总统的弹劾案，并最终导致巴西总统罗塞夫下台。2017年5月18日，接替罗塞夫上台的巴西总统特梅尔受贿丑闻曝光，导致巴西金融市场剧烈震荡，巴西股市和巴西货币雷亚尔均大幅下挫。目前巴西总体上处于调整、转型和过渡期，特梅尔政府努力推动的结构性改革短期内难以看到成效，政治动荡、经济萧条的现状不会有显著性改观，巴西经济和社会发展中存在大量的不确定性因素，
再加上失业率居高不下，游行示威频频发生，社会动荡因素增加，都会给外国投资企业带来难以预料的风险。
（二）经济尚未好转，制约国内消费和投资的增长
中资企业到巴西投资，要依靠巴西国内或国际两个市场，巴西经济的衰退直接影响国内的消费和投资水平，并将影响到更多依靠巴西当地市场的外国投资企业。巴西经济自2014年开始陷入衰退，2015年GDP萎缩3.8%，2016年萎缩3.6%。经济衰退导致巴西人均GDP明显下滑，2016年人均GDP降到8700美元，较2011年高位水平下降34%。经济持续下滑，人均GDP大幅下降，制约巴西投资、消费和进口需求增长，并将直接给在巴西投资的中资企业带来负面影响。2017年一季度,巴西经济停止负增长，GDP环比增长1%，二季度环比增长0.2%，但总体而言增速偏低，并未看到经济反弹的明显迹象。
（三）通货膨胀和较高利率给投资带来不利影响
近年来巴西的通货膨胀率和利率都相对较高，给投资者带来不利影响，外国投资者也不能独善其身。1994年实行雷亚尔货币改革以来，巴西持续多年的恶性通货膨胀得到了遏制，但是从根本上治理通胀仍然有很大困难，2015年巴西官方通胀指数（IPCA）高达10.67%，2016年IPCA回落至6.29%，虽然2017年以来通胀率持续回落，但是鉴于通胀在巴西长期存在且治理乏策，不排除以后会出现反弹。较高通货膨胀影响居民消费能力增长，对市场产生明显不确定影响。对于外国投资者来讲，原材料等价格的变化，劳动成本的大幅增长都会对其带来不利影响。近年来巴西的基准利率曾高达14%以上，赴巴西投资企业如果在巴西融资，还将因为巴西的高利率而增加融资成本。巴西总统特梅尔为刺激经济增长，自2016年10月开始降息，到2017年9月6日最近一次降息1个百分点，巴西央行已经累计降息6个百分点，目前利率为8.25%。尽管利率下降较多，但巴西仍然是世界上利率偏高的国家，高利率对巴西居民消费和社会投资及总体经济增长产生明显的抑制作用。
（四）雷亚尔币值不稳，投资巴西面临较大汇率风险
近年来，巴西货币雷亚尔一直是全球汇率市场上波动性较大的货币。自1994年巴西实行雷亚尔改革，1美元兑换1雷亚尔，但之后雷亚尔持续贬值，到2002年贬至1美元兑换3.95雷亚尔。随后2003到2011年，巴西贸易持续顺差、外汇储备持续增长、外债风险逐渐下降，带来巴西雷亚尔的升值，到2011年6月升至1美元兑换1.58雷亚尔，但2012年以后受大宗商品价格走低等多种因素影响，巴西经济陷入衰退，巴西雷亚尔大幅贬值，到2017年9月汇率为3.09，雷亚尔相对美元贬值50%（其间在2016年初美元兑雷亚尔汇率曾经一度跌至4.15）。巴西经济结构不合理，过于依赖初级产品出口，整体经济脆弱，导致其货币雷亚尔币值难以保持稳定，这也给在巴西的外国投资企业带来巨大风险。
（五）巴西税收种类复杂，税负较重
巴西的税务体系几乎是全世界最为复杂的税务系统，并且管控很严。巴西企业纳税额约占经营成本的38%，税收负担位于拉美首位。首先是税种多，巴西共有各种捐税58 种，按行政可以分为联邦税、州税和市税三级。其中，联邦税包括所得税、工业产品税、进口税、出口税、金融操作税、临时金融流通税、农村土地税等；州政府税包括商品流通服务税、车辆税、遗产及馈赠税等；市政府税包括社会服务税、城市房地产税、不动产转让税等。除此之外，企业还要交纳各种社会性开支，具体包括社会保险金、工龄保障基金、社会一体化计划费、社会安全费等。其次是税收政策变化快，调整频繁。再者是监管严，巴西政府对税收采取分级征收和管理的办法，严格规定了各种税收的申报和纳税时间，并通过信息共享加强税收分析和税务审查。
（六）巴西劳工保护非常严格，劳工风险不容忽视
巴西劳工成本很高，劳工保护非常严格。各类工会组织影响力大，罢工和游行频繁，中国企业的管理模式容易引发劳工纠纷，企业稍有不慎就会因违反劳工法而受到行政处罚，或陷入劳工纠纷而蒙受损失。企业疲于应对各种劳工诉讼，在本地人力资源管理上存在较大压力。2013年，韩国三星集团就因违反了巴西对有关劳工权利的要求，被巴西政府起诉索赔逾1亿美元，2015年又因公司高级管理人员不尊重员工被巴西劳工监察办公室处罚1000万雷亚尔。
三、中资企业在巴西投资的风险防范
中资企业到巴西投资，必须增强风险意识，尽快适应巴西市场投资规则，实行本地化管理，采取有效措施防控风险，强化自身管理能力，稳健投资，稳扎稳打，并辅之以海外投资保险等手段来防范投资风险。
（一）增强对巴西市场投资规则的适应力
中资企业要增强风险意识，稳健投资，并尽快适应巴西市场投资规则。在投资前需对巴西的政治环境、法律法规、税务体系、劳工政策等进行深入研究，对市场需求、环保要求、物流便利程度、官僚体系运行效率等进行全面评估，做好尽职调查和风险应对措施，做好包括人力资源、技术资源、资金资源的事前积累和研究。要特别注重风险的识别和缓释机制，加强与巴西的经济发展战略的契合，分析巴西的监管，政策趋势和变化，预判和防范可能出现的政治、经济等方面不确定因素的影响。要尽快熟悉巴西市场的游戏规则，并采取更灵活的方式参与其中。例如巴西经常采取的特许经营权方式，把建设与经营进行捆绑，通过后期参与经营以收回资金的方式，中资企业就需要适应这种方式。如三峡集团、国家电网、中铁建等企业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巴西开展投资。
（二）投资领域应更广泛更多元
中国在巴西投资不仅要着重在矿产、能源等领域，还应涉足制造、加工业，满足中国国内市场和巴西当地市场服务需求，进一步加强在平衡资源业和制造业，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之间，做出更新、更好的尝试。随着中国国内第三产业尤其是以互联网为平台的电商服务业发展繁荣，将有更多具有资本积累和市场经验的中国企业不断进军巴西消费品零售、酒店、餐饮等服务性行业，这不仅是开拓新的投资领域，也有助于分散投资风险。
（三）加强文化融入，实施本地化管理
要高度重视文化差异对于巴西员工管理的影响，加强文化融入，在管理中尊重和融合当地文化。要充分尊重巴西当地风俗习惯和文化传统，严格遵守巴西本地法律、税务、劳工、环保等方面的要求，加强沟通，实施本地化管理，平稳推进各项经营管理措施。应根据当地劳动法律健全公司管理制度，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各项工作有章可循，有法可依，责任分明。要重视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和企业形象建设。尽可能使用当地员工，积极参与社区公益活动，提高企业的社会美誉度。重视与当地居民、非政府组织等的沟通，改进公关方式，以建立长期立足于当地市场、服务于当地消费者、反馈于当地社会的良好中资企业形象。
（四）加强汇率风险的防控
在国外投资项目规模越大，投资期限可能越长，其投资的回收风险也会越难。其中，防范汇率市场的风险也显得特别重要。要通过内部财务策略安排防控外汇风险， 比如实施“支出与收入、资产和负债的币种匹配”原则，尽量减少外币风险敞口，同时通过币种管理策略规避风险。如果巴西雷亚尔对美元贬值，中资企业的汇率风险就会上升，但是如果巴西子公司通过对外出口以美元或人民币结算、对外采购以雷亚尔结算等财务安排，则可以减少汇兑损失。二是利用外汇衍生工具防范汇率风险，对于国内投入到巴西的资金和国际市场融资，要做好套保安排，锁定汇率风险。另外，对于工程施工企业，可以通过合同来保护自身利益，在投标报价过程中事先考虑汇率变动因素，在合同中加列保护性条款，添加货币保值条款。
（五）借助海外投资保险防范风险
完善的海外投资保险体系，丰富的海外投资保险产品，无疑对于一国企业开展海外投资有着重要的保障作用。但是，目前我国还未制定专门的海外投资保险法，缺乏专门的海外投资保险制度，海外投资保险产品机构主要是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海外投资产品也比较缺乏。为推动海外投资，需要尽快完善海外投资保险体系，一是要加快制定海外投资保险基本法和相关规章制度，使海外投资有法可依；二是鼓励相关保险机构开发海外投资保险产品，充分发挥海外投资保险业务对中国企业走出去“保驾护航”的作用。
（六）加强互助合作，争取政策支持
中资企业除了要增强自身经营能力之外，还应抱团取暖，相互合作，共享经验与信息，或借助企业协会、商会的力量，形成一致对外的声音，加强与巴西当地政府、行业协会的沟通，以便于融入市场、了解经营规则、寻求优秀的合作伙伴，不断提升向本地政府的诉求力度和在巴西本地的社会影响力。
要推动中巴政府机构在产业投资政策、投资便利性等方面的双边合作与协调，争取优惠投资政策，扫除政策障碍，防范政策风险。比如在税务政策方面，推动政府层面进行深入沟通，避免双重征税，降低企业投资成本；在货币政策方面，推动政府加强货币互换合作，为中巴企业合作提供便利,规避汇率变动给项目实施带来的风险。
